入戏

按掉闹钟后迷瞪的片刻,做了一个短梦。


是电视台在播一个节目,群星挨个录制,宣讲广告,每个人播音员似地正脸站立,给大半身镜头,讲一段话。主题是初恋时印象最深的故事。

正红底浅金花流动的虚拟背景前,一位穿白绸长衫的中年男演员,圆润国字脸短发茬,面相和气质都很儒雅清淡,像是戏剧圈的,缓缓开口说:“我的初恋是一个男孩子。”

我在心里小小啊了一声,还有点高兴,终于社会环境更加文明开放,主流媒体可以平平常常地接受爱情没有性别限制这件事了。

只听他接着说:“我印象最深的一件事,是在一个下雨天……”

后面的叙述我直接梦见了主角视角的画面。


那是一场温柔的春天或初秋的雨,总之是不冷不热的好时节。两人从低处的屋子里走出来,站在一段通向外头巷道的石阶下方。

这种老天爷也心情愉悦的时节,小雨淅沥沥,下得利落分明。阴云是浅灰蓝的,薄而透地蒙着天空,柔和明亮的光线随雨丝遍洒人间,也从这道石阶的通路倾泻下来。

心里喜欢的人站在身边,是一起学艺的师兄。都只是小十来岁的小孩子,说是师兄,不过只大那么一点,依然是会使坏捣蛋的小男孩。

然后那个活跃得无法安份等雨停的男孩,呼啦撑开一把小号的油纸伞,兴奋地跳上台阶,一步三跨往外蹦。

温柔的光线从上方打来,一切的轮廓和细微末梢都被描画得清清楚楚,回忆将美好的一幕慢动作般播放。

赭黄色的伞面光滑得反光,不大不小的雨滴笃笃落在上面,溅开细小的水花,伞下的少年短发精神,一身爽利的练功服,宽松的白短衫黑布裤,衣角随他跳走的动作掀扬起来。

他跳上了三四阶台阶,仰面看向伞外光明的末端,那湿漉漉又新鲜干净的世界。男孩乌目盈盈,嘴角噙着顽皮笑意忽地一歪,像是开口朗声唱了一句长腔,手腕发力,纸伞和着节韵,蓦地往上一悠,一落,又一转。

伞沿的雨水如碎珠四散飞射,每一颗都含着晶莹亮光。雨珠迎面扑来,但那一刻的天光将少年狡黠灵动的笑脸照得那么清楚明晰,叫人呆望着,不舍得闪躲。


“不是他入戏太深,是我已然痴迷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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